2025年4月23日，27岁的虎子在武汉猿辅导公司被发现离世。生前，他是猿辅导小学数学新思维部门的先生 ，结业5年不绝都在这里。

“假如不是因为此次 不测，各人不会有这么大的感慨 。虎子是在办婚礼之前离世的，本该是最幸福的时候，以是非常怅然 。”虎子的朋友杨凡说：“我们能有这种共鸣，是因为许多人一样是小镇做题家，出身于普通家庭，积极在武汉打拼。方才 看到一点盼望，忽然就没了。”

正如猿辅导公司内部邮件所称，“李某某是公司良好员工，工作上爱岗敬业，有义务 感，古迹 体现一向良好”。他的故事是浩繁教培先生 、尤其是在线教培员工的一个缩影，也是这几年，无论形势怎样变化，捉住一点机会、依然在积极拼搏的年青 人的缩影。

文 | 谢紫怡

编纂 | 张轻松

运营 | 小二郎

不测

2025年4月23日，周三。位于武汉光谷新发展 国际中心B座的猿辅导，本该是正常工作的日子。按照惯例，一些员工会在下战书1点陆续抵达，投入到春季课程的筹办与讲授中，不绝繁忙到晚上9点。但是日 ，公司忽然传出“网络 故障”的通知，员工们团体调休了。

看似平静的支配 背后，是一场不测。27岁的虎子（同事们都这么叫他）被发如今公司去世。当天，有人看到警车、救护车、殡仪车停在公司楼下。“猿辅导员工猝去世 ”的消息很快在交际媒体和群聊中传开，引起了震动。

▲ 图 / 视觉中国

亲戚厥后才了解到虎子去世前的细节，虎子的阿姨 对《南方周末》还原：4月22日晚上8点多，虎子没接女友的德律风 。家人有点发急，虎子的怙恃 曾去公司找他，但他工作的25楼有门禁。两人报了警，警察来后搜寻无果。第二天清晨，保洁员在会议室发现了他，但人已经没了呼吸。

4月24日，武汉东湖新技能开发区公安分局工作人员对媒体回应，“（猝去世 ）确有产生 ，详细情况只能和去世 者眷属透露”。武汉东湖新技能开发区劳动保障监察局工作人员告诉记者，猿辅导和去世 者眷属目前还没有提交相干工亡申报的材料，他们正在准备中，“去世 者是否为工亡，必要颠末观察和领导审批”。4月24日，记者拜谒 猿辅导武汉公司时，部分员工已经规复上班。

就在不久前，亲戚们才收到虎子的结婚请帖。他是湖北钟祥人，原定于5月2日在故乡举行婚礼。而被发现离世的这一天，间隔他人生中最紧张的日子，只有9天。

杨凡是虎子过去 在猿辅导的同事。一开始，看到传言说离世的是位女生，他感到怅然 。直到一位共事过的同事告诉他，那个 人就是虎子。杨凡不敢信赖，他给虎子发去消息，没有收到复兴 。那位朋友说，“前几天用饭路上（虎子）还跟我们说立即要结婚了”，离世那天，他穿的衣服，“还是谈天时的那身”。

毕竟上，猿辅导不同课程体系先生 的苏息韶光 各不雷同，虎子是小学数学新思维部门的先生 ，周二和周三是他每周固定的苏息韶光 。杨凡认识这套工作流程，他推想 ，“（虎子）也许 因为结婚，想在五一假期前把工作任务做完，估计 也是跟领导协商之后的事情”。

虎子最后 被发现的会议室，是先生 们常去打德律风 的地方。辅导先生 通常要带三四百名门生，是好几个班的班主任。虎子也不破例。除了一样寻常讲课任务，他还要完成新学期的“续报”工作。这意味着，在性命 的最后 阶段，他还面临着与至少300位门生家长沟通的任务，必要逐一跟进孩子们的进修 体现，并劝告 家长续费下一学期的课程。

在许多同事眼中，虎子是一位扎实 、勤奋且感情稳固的男生。2022年，杨凡还在猿辅导的时候，同时在准备司法考试。晚上他走得最早，每次都看到虎子还在工作。“数学属于学科里比力热点 的，各人的古迹 压力着实很大，许多家长的德律风 不是只打一轮就能解决的。”

▲ 图 / 视觉中国

杨凡自视比力“刺头”，会在开会时直言不讳地提意见，他举例，“我明显完成了工作，主管还夸概略 继承坚持 ‘续报’的氛围，说假如一小我 走得太早，对其他人不好”，杨凡就会把不满说出来。比拟 之下，虎子更暖和，很少在明面上表达反抗 ，他更乐意默默把工作做好。但杨凡记得，自己厥后告退 ，跟公司申请了劳动仲裁，虎子冒着被追责的风险，私下里帮他网络了不少证据。

干了不到一年，杨凡便去职，如今已转行成了律师 。他过去 的同事们，许多都离开了猿辅导——要么把教培看成过渡，要么着实熬不住。老同事里，只有虎子不绝还在那里。

想到这些，杨凡感到难过。留在猿辅导，是能挣到肯定的钱。工作5年，虎子达到 了T4级别，这是讲授标的目的 较高的职级，响应 的工资待遇也更高。“他在猿辅导（每个月）还能够拿到1万元，假如 贸然离开，又没有一技之长的话，也许 会像武汉大部分大学结业生，只能找到每月4000块的工作。”

虎子的发展背景比力特别。据《南方周末》报道，他小时候，父亲病逝，母亲改嫁。2016年，他考上华中农业大学，成了村落里的自满。他学的是应用化学专业，大学时申请过贫困生补助，大二时，还去恩施一所小学支教，上艺术课。考研掉 利，他结业就去了猿辅导。

“假如不是因为此次 不测，各人不会有这么大的感慨 。虎子是在办婚礼之前离世的，本该是最幸福的时候，以是非常怅然 。”杨凡增补：“我们能有这种共鸣，是因为许多人一样是小镇做题家，出身于普通家庭，积极在武汉打拼。方才 看到一点盼望，忽然就没了。”

感情也波及到了猿辅导内部。李沫沫是武汉猿辅导的英语辅导先生 ，她说，公司里对于猝去世 变乱没有公开批评辩论 ，直到4月25日，她和许多同事一起，收到了公司内部邮件，“李某某是公司良好员工，工作上爱岗敬业，有义务 感，古迹 体现一向良好”。内容还说，产生 不测期间，正值员工倒休假期，当日地点团队没有支配 加班，公司已第一韶光 建立专项工作组处理惩罚后续事宜。

▲ 虎子掉 事后，公司公布 的通知布告 。图 / 报告者供应

五一假期，李沫沫在家上了两天班。她地点的班级，5月29号就要开始新课程的报名，也就是说，五一之前，她打的还是学情反馈德律风 ，五一之后，工作进入“续报”期，她必要不绝劝告 家长报名。在他们内部，一位能报名的家长被称为一个“星星”，每个先生 天天都要完成肯定指标的德律风 和“星星”数。假期结束 前，李沫沫必要补足5个“星星”。

李沫沫是跨行进的猿辅导，工作后她才了解到，辅导先生 的职位就像先生 与销售的联合。教培行业的门槛相对不高，因此能吸引大批 年青 人涌入。像虎子这样 1998年出生的，就处于一个比力吃喷鼻 的年事，“既有肯定的工作履历，体力也还跟得上”。然而，薪资都是靠工作强度换来的，先生 们的韶光 被切割得很碎，人员活动性也很强，人们来了又走，总有新人不绝到场。

同样在武汉，正在两家线下教培机构兼职代课的杜予冰，在网上看到猿辅导的消息，吓出了一身冷汗。临近暑假，3月到6月恰是 教培行业的岑岭 期，整个4月份，她总共上了65.5个小时的课，最忙的一天，上满了8.5个小时，辗转三个校区，通勤3个小时，一世界 来，嗓子疼，腿也疼。当班主任再次跟她预约晚上的韶光 ，她意识到自己真的必要苏息一下，于是推辞 了新的排课。

疯长

2020年，猿辅导对外投放广告 最鼎盛的期间 ，虎子入职了。

其时，在线教育企业处于飞速发展 阶段。对先生 而言，这里有可观的收入和发展 机会；而对家长来说，教育资本 变得触手可及。人们顺着浪潮入场，却也很快被卷入到无尽的竞争之中。

杜予冰上小学的弟弟就是猿辅导的学员，每周上一次英语和数学。即便一周只有一节课，孩子还是必要天天进修 和打卡。功课 相当繁琐，既有课前预习，另有 课后的许多练习。弟弟必要对动手机录白话 视频，有时候，他通过妈妈的微信，把打卡内容发给杜予冰看，就是为了让姐姐夸他几句。

她能够代入家长的视角。弟弟在湖北一个县城，之前报的线下补习班，大多是退休先生 讲课。她旁听过一次，以为先生 不太注意进修 方法和兴趣培养，只是一味灌注灌注 常识 。她以为，小城市的师资气力相对不敷，靠上网课能“抹平”一些差距，更关键 的是，线上事无大小 的办事 ，在肯定水平上能满意家长深条理的需求——似乎通过花钱，就可以弥补自己在教育上的缺位。

杜予冰也发现，前些年，线下教育炒得太火热了，单价很高，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是一笔很大的开支。厥后，线上讲授开始盛行，各人又有点跟风报班。身边和弟弟年事相仿的孩子，大多都曾在猿辅导或其他线上机构上过课。

▲ 线上教育盛行后，门生们多多极少 都上过网课。图 / 视觉中国

猿辅导2012年建立于北京，2017年入驻武汉，并建立第二总部。这一布局背后有武汉的特别性——作为新一线城市，武汉是浩繁一线城市的互联网教育企业开发新据点的选择。

“黑板洞察”2019年统计，比起北京、上海，武汉每人每月的工位代价低了1000元摆布 ，每人每月的工资水平又低了几乎 3000元。另外，武汉有46所本科院校，高级 院校总数是天下前三，师资供应 丰富。正因如此，跟谁学（现更名 高途）、猿辅导、学而思网校（从属于好未来）、尚德机构、精锐教育、51talk等浩繁教培机构都在武汉“落户”。

行业格局也在寂静变化。曾经备受推崇的“一对一”讲授模式，渐渐向“买办 课”转型。2017年和2019年，猿辅导分别 封闭 了初中和高中的“一对一”业务，猿辅导对外表明，在整理背景下，因为 一对一业务的讲课先生 非全职员工，因此很难掌握 公立校先生 兼职情况。侧面反映了“一对一”模式重师资、高成本的问题。而线上直播课和双师买办 课，因为可以范围 化，利润模子更可观，成了行业新宠。

2019年，整个线上教培迎来猖狂 增长 ，各大公司开始广告 投流大战，一位业内子 士曾向36氪透露，头部教培企业在腾讯和头条系分别 斲丧了数亿元广告 投放，7月初，“K12”暑期大战结果斐然，不止一家教培公司的暑期招生冲破 100万人次，线上续报率首次打平线下。

一位2018年入职武汉猿辅导的女生追念，师范专业结业后，她的许多同学都去了新东方、猿辅导这样 的教培“大厂”，那都是充满光环的存在。因为教得不错，她很快就从辅导先生 升到了大课先生 ，只用管讲授，没有销售任务，一个月得手能有17000元。其时，猿辅导的大领导很注意教师 气力的培养，她跟着上了许多师训班。

2020年，猿辅导一年内融资22亿美元，估值达到 155亿美元（约1100亿国民 币），成为在线教育最大独角兽。作为武汉科技立异 中心的光谷，吸引了超过100家教育企业入驻，媒体报道中，光谷成了教育企业“下沉首选地”。而这一年，武汉的应届高校结业生达到 31.7万人，创下了历史新高。

和虎子一样，梁建也是这年结业并入职猿辅导。找到这份工作，算是能留在武汉不错的机会。他是电子信息工程专业的门生，被“调度”到教小学英语，继承培训后很快便上岗。他不绝记得，他工作的楼层就像商场一楼那么大，大片的工作区和隔间，到晚上11点都还灯火通明。

▲ 图 / 视觉中国

前端同事们铺天盖地投广告 ，后端的先生 们网络到门生信息，便联系家长报班、上课、再续报。“双师”模式意味着，主讲先生 去讲课时，作为辅导先生 的梁建，会一起陪同听课，总结重点内容，下课后再给门生做温习 和答疑。

最火爆的时候，他一小我 带10个班，每个班有40人。工资最高的时候，他拿到过13000元，“第一份工作能拿到这么多钱，真的很愉快 ”。那也是他干得最辛劳的一个月，数不清的德律风 ，才换来每个班20多个家庭乐意“续报”。代价是常常挨骂，“似乎练习了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和抗压的能力”。他住佛祖岭，那是武汉地铁2号线的尽头。晚上加班到11点多，地铁已经停运，他只能打车回家。

压力跬步不离。李雨欣是虎子在2021年的同事，她想起那年暑假，各人都被支配 到“特训班”——客户以0元、3元、9元的代价报名到场一周的体验课，课程结束 后，他们再说服家长报名正式课程。因为长韶光 待在一起，同事都成了患难与共的“战友”。李雨欣常常因为家长的推辞 感到压力，每次家长不乐意报名，也许 在付费环节卡住的时候，旁边的虎子都会送去安慰，对她说“没关系”。

李雨欣忍耐 不了工作强度，还是去职了。梁建也是。2021年上半年，他长了荨麻疹，医生说，那是长期熬夜的结果，他不克不及 再继承这么晚工作了。梁建还记得离开时猿辅导的盛况：因为 疫情的影响，门生们已渐渐风俗了上网课，再加上政策的变化，线上“买办 课”几乎 完整 取代了其他中小机构的线下“一对一”课程。

去职时，梁建上交了公司发给他的手机卡、手机和笔记本电脑，也彻底告别了通信 录里带过的千余名门生。厥后，他考上了故乡的高中先生 体例，如今已是一位公立黉舍 的语文先生 。如今再想起那段工作履历，他既感恩，又有些后怕。

重压

一位猿辅导前员工，供应 了一份高度精致化的工作表：

13:00-13:20 给10个家长报告孩子进修 情况，两分钟一个，不许多打；

13:20-13:25 给家长群发消息，告知新活动；

13:25-13:45 再给没上课的家长打德律风 催进修 ，每一分钟都掐得完好无缺。

45分钟以内，就要打出十几个德律风 、运营多个微信群。同时，辅导先生 与家长沟通的时长和话术，也被严格划定 。

这样 的工作节拍 产生 在每一天。五一假期后，李沫沫在新的工作周，有四五十个德律风 指标，每个至少5分钟；另有 20多个课后“一对一”的视频辅导，每个8分钟以上，每一项任务完成，都要截图发在群里。平时，他们绩效稽核围绕到课率、功课 提交率和答疑课上麦率这三个大头，工资盘算繁芜 得要命，但她每月得手只有5000元摆布 。

▲ 猿辅导4月的稽核机制（部分内容）。图 / 报告者供应

工作群里，组长天天都在公布 辅导先生 们必要补齐的“星星”数、德律风 数，不绝督促各人完成任务。她焦急到不敢去厕所，因为假如德律风 打得慢了，组长会站在身后 盯着。组长的压力也很大，他们背面另有 主管盯着。李沫沫感慨 ，她已经到了升“星”的瓶颈期，乐意报的家长都报了，不乐意的就是不乐意。拖着疲倦的身体，半夜 回到家，她又累又饿，狂吃一顿泡面和西瓜，然后倒头就睡。

这种严苛的办理 是逐年增长的。

2021年7月，国度 出台“双减”政策，学而思、新东方、高途三家头部K12教育企业，在短短半年多，市值蒸发超过1222亿美元。行业动荡不绝，撤校、裁员、退费接连产生 。猿辅导也履历了大范围 的裁员和业务重组，员工人数从2021年春招结束 时的5万人，缩减至3.7万人。2021年后，猿辅导再也没能得到新的融资。

“双减”之前，猿辅导获客成本居高不下，大约1500元能换来一个用户。“双减”之后，获客变得加倍 困难。获客渠道缩水，压力落到员工身上，为了留住客户，他们必要积极鞭策 客户复购，不绝提高 “续报”率。

2022年，杨凡和虎子还是同事时，就感受到了“降本增效”的重压。每季度有大约十天的“续报”期，这段韶光 的工作强度极高。从报名日第一天开始，领导就要求各人提前到公司。最长的时候，各人从早上9点不绝工作到了晚上12点。更浮夸的情况是，员工离开工位，假如上厕所久了，组长也会干涉。

《封面新闻》曾存眷 杨凡与公司劳动仲裁一事，按照 记者掌握到的内部材料 ，有两位同事因为“续报”时，没有按照话术举行，冒犯办理 黄线，当月绩效系数扣除0.5——对应的是扣1500元基础工资。另有 同事因为拖延处理惩罚退课事宜，冒犯了办理 红线，当月绩效直接归零，最后 被辞退了。

猿辅导实行过其他业务——除了跨界卖羽绒服、风衣，开咖啡店以外，乃至 还建立了几家母婴护理公司，推出了13.88万-51.76万不等的月子套餐，但教育业务仍是核心。2021年7月，猿辅导转型素质教育，推出了启蒙教育品牌“南瓜科学”，“斑马英语”更名 后的“斑马AI课”，上线了美术、写字等素质类科目，同时将语文、数学更名 为阅读和思维课，AI教育成了新的探索标的目的 。

▲ 猿辅导发力AI教育。图 / 视觉中国

不过，课程推广和用户留存依然是困难。

2023年，石梦婷到场了武汉猿辅导旗下的App“海豚AI学”（主打一到九年级的语文、数学、物理和英语的个性化进修 ）。她教英语，但工作内容远不止于此。正式入职后，不仅要猖狂 打德律风 催续费，还要处理惩罚退费问题——家长报名2999元一年的进修 课程后，假如中途不满意，可以按照 课时申请退费，她要做的就是想方法 劝阻。

领导给了一份详细的话术单，必需 把所有话术都用完了，假如家长还不同意，才可以退费。“许多家长对我说掏心窝子的话，那些报名费也是省吃俭用交的”，她听得不好受，一样平常都是走个流程就给退了。因为退费率太高，她被转达批评 过许多次。撑了一个月，她武断 走了。

杜予冰的弟弟最近也面临退课困难。妈妈有时候忙事情，没有人去监视，因而弟弟的进修 结果不是太明显 。再加上看屏幕让目力 变差，他们不计划继承报了。也是在这个时候，妈妈频仍收到先生 发来的消息，“先是从制造 焦急的角度，让家长知道，这是非常关键 的期间 ，不克不及 断了进修 。背面又说争取到了优惠名额，通过降价的方法 来吸引我们。”原来坚决不想再“续报”的妈妈，都有点愧疚生理了。

员工身兼数职，承担的工作压力、精神压力不绝增长。很难确切了解虎子在最困难的期间 是怎样渡过 的，但被沉重 的工作沉没，似乎是各人的常态。虎子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，但他把牢骚留在了交际动态里。至少从他2021年公布 的几条说说中，可以窥见他对工作的一些烦忧：

毕竟 被保存 磨平了棱角。刚上班时工作签名：未来的你会感谢如今积极的自己！如今的签名：工作韶光 ：下战书1:00-21:30，周二周三苏息！（2021年4月20日）

假如我有罪，应该让上帝制裁我，而不是派他们来折磨我。（2021年4月11日）

早上10点上到晚上10点，这是人上的班？（2021年5月8日）

目标：活过这个夏天。（2021年6月26日）

▲ 虎子2021年在交际平台公布 的说说。图 / 报告者供应

回潮

一个新的旌旗灯号 是，教培行业正在迟钝苏醒 。

市场回暖直接反映在教育集团的财报上，本年4月，在美股上市的新东方、好未来和高途陆续公布 了最新财报，好未来制止至2月28日全财年净收入同比增长 51%。高途2024年实现营收45.4亿元，同比增长 53.79%。新东方第三财季剔除东方甄选自营产品及直播电贸易务后，核心教育业务营收达10.38亿美元，同比增长 21.2%。

在武汉光谷园区，新东方、新航道、猿辅导、高途等教培机构依然屹立，相近 的人流量也变多了。

线下培训也在寂静举行。五一假期，杜予冰给高三门生上了两天地理课。那栋写字楼，集中了许多当地的辅导机构。她曾接到通知，暂时换了上课地点，背面她才知道，也许 是有人来搜查 了。

▲ 为了回避 搜查 ，许多线下辅导班都会打游击。图 / 《小舍得》

在武汉的光谷、江汉路、中南路等地，那些门生大学多，以及交通便当 的地方，集中着大批 线下教培企业。好交锋汉普思教育、乐学教育、金博教育、状元教育等，这些机构的范围 算大，会供应 讲堂和配套的装备。先生 只用专职于上课，这是杜予冰青睐于线下的一点。她还发现，许多孩子存在进修 上的弊端，线上机构难以全方位解决，他们选择“全托”，从早到晚排满了课，这一点着实也会让家长更省心。

随着线上教育的增长 放缓，头部在线教育企业也开始开辟线下业务。目前，高途在北京、上海、广州等一线城市开设了数十家全科进修 中心，而猿辅导以小猿学练机作为布局，在天下开了近300家线下门店。一位北京猿辅导的前员工表明，在核心商场铺设门店，一个月均匀 3万块的运营成本，已经比线上动辄百万元的广告 费低了许多。

与此同时，线下的中小机构也在继承发展 。40岁的Sherry，是武汉美格乐的主理 人，运营一家幼儿英语启蒙机构。她视察 到，如今武汉许多线下班 在降价，英语小班课，大机构一个课时（大约一小时）费用只要100元摆布 ，小工作室乃至 只要60-80元，“这已经很有性价比了”。

2008年，Sherry到场了其时主打高端英语的瑞思教育，其时的课程续费率能达到 90%。“那确切 是教培行业的黄金十年。”Sherry说，生育生齿的红利 孕育了各种各样的教培品牌，不但是教培企业遍地着花，另有 许多新的培训类别 出现，好比小孩的游泳、早教，细分的音乐类，另有 击剑等体育类……社会开始注意对孩子的综合培养，教培机构也从“课后补差”逐步过渡到了系统化的“培优”。

如今她发现，一方面是孩子变少了、家长没有那么多钱了，另一方面，小型的教培工作室变得特别多。“小区里几乎 每一栋楼都有人带孩子上课”，可以把他们称作“独立先生 ”，他们能机动地约课、排课。Sherry也开始实行小班讲授，筹划把8～12小我 的“大校”，再酿成6～8人，2～3人的“小校”。这样 的模式不仅加倍 机动，也能坚持 团队上风，有体系化的讲授内容作为支撑。

可以说，只要通过考试提拔 人才的机制还在，家长对孩子的“培优”需求依然很大。

一位从北京搬到武汉江岸区保存 的父亲说，他的孩子才上一年级，因为黉舍 每两周都有测试，发现孩子考得不好，他都慌了。“没方法 不离开情况，假如做题老是 腐化 ，又是班上的末了，孩子会缺少 自负”，他也诧异，“卷”已经变得加倍 低龄化。就像Sherry所说，“假如北京的‘卷’是更综合、更高端，去做一些深度的拔高，那么武汉的‘卷’，还是更偏应试。”

▲ 2024年6月，武汉，小学一年级女生在地铁座椅上写功课 。图 / 视觉中国

这两年，猿辅导还在素质教育、智能硬件和AI技能方面积极寻找 增长 点。好比，推出了新课标体系在线课程，还推出了小猿学练机和小猿AI进修 机。上线一年，小猿学练机卖出了80万台，收入30亿元。不过，要在教育硬件市场站稳脚跟也不是易事，目前，进修 机市场的硝烟已然很浓，除了其他头部教培机构，百度、科大讯飞等互联网科技公司也了局竞争。

企业攻城略地的同时，卷入此中的年青 人也被裹挟。

杜予冰是师范生，考上了研究生，本年9月入学。在入学之前，她选择在教培机构积累一些实战履历。实际上，在去如今兼职的机构之前，她还面试了学而思，就是因为发现线上先生 有销售任务，以是最后 放弃了。在招聘表格上，她看到各人清一色都是985、211的本科生、研究生，她也真切感受到，教培行业的学历门槛在水涨船高。

这是李沫沫在武汉猿辅导的第三个月，很难想象，身边的同事换了一波又一波，她已经成了部门最“老”的人。就连训斥过她的组长，也立即就要去职了。

早已离开猿辅导的杨凡，老是 会想到虎子那副金属框眼镜。虎子在人群不算显眼。1米7摆布 的个子，中等身段。他要么穿黑色、白色的衣服，要么就是猿辅导统一的工作服。他们上次联系，还是2023年，虎子向已经成为律师 的杨凡咨询法律问题，询问的也是其时女友工作上的事情。

共事的日子里，他们会一起挤电梯去楼下用饭，偶尔一起加班到深夜，然后打车回家。因为公司有打车报销政策，到晚上十一二点，许多司机都停在新发展 大厦，等着新下班 的员工。杨凡和虎子会相互捎一程，搭个便车。

在虎子的B站账号上，还留存着他对着那栋楼拍摄的视频。“这个就是我公司的工作大楼，刚入职的时候我是在9楼，背面调到了19楼，背面又调到了7楼，然后又调到了21楼，然后又调到了23楼，如今在25楼工作。真的是颠沛流浪。原来是在初中数学，如今是在小学数学。不过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色 ，就是特别内卷。”

那肯定是他顺手拍的，因为镜头在不绝摇摆，他就站在公司马路对面。唯有尽量瞻仰，才气把这栋高楼拍全。白日 ，不绝有自行车、汽车、外卖车颠末，车喇叭声此起彼伏。活动手机的虎子，留下了他的声音，也留下了他的存在。

▲ 虎子镜头里的猿辅导办公大楼。图 / 视频截图

（除虎子、Sherry外，其余为化名 ）